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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高興,又見到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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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高興,又見到你。

距離張海樓出門大概還有一個月左右,但門開啟的時間並不精確,只能算出大致範圍,我和張海俠自然要去接他的,不過在那之前,張海俠帶著我飛了一趟廣西,我還以為他這就要把我送進張家鎮,公布我倆的關系,沒想到竟然去了一個私人的研究所。

說要帶我見一個很重要的人,他賣了個關子,要給我驚喜。

我現在怕了他的驚喜,故意鬧著不去,張海俠哄著我,說是真的驚喜,我一定會很高興。

下了飛機,直接租了車便往目的地駛去,看得出來,張海俠對於高科技已經相當熟悉,到底是一年一年活下來的,他親眼見證了整個世界的飛速發展。

“還是這年頭好。”張海俠道,“以前從廈門到廣西,要好幾個月呢。”

我想起在莫雲高的火車上那場險些令我喪命的戰鬥:“對了,你們把我送走了之後,海琪怎麽樣了?”我的紋身依然還在,就表示張海琪還是按照歷史的進程,沒有在第二年因吸入毒素去世。

“我們後來帶著幹娘去了廣西,在百樂村找到了族長,族長又帶我們進入了一片濕地,在那裏,有一種毒蟲,用它的毒液制作的藥,解了幹娘體內的神經毒素。”張海俠徐徐道來,“幹娘在三年後又恢覆了年輕的容貌,但100年後再次衰老,好在她的身體器官都還健康,只是無法再保持年輕的模樣。之後,她就再也沒有離開廣西,直到你10歲那年,她還記得要來給你紋身。”

這個紋身對我很重要,能夠保命,張海琪那時幾近彌留,卻還是拖著病體,完成了她的心願。

我有些鼻酸,原來覺得這位紋身的長輩和我沒有關系,生老病死很尋常,可一想到她是張海琪,還是會難過。

張海俠撫摸我的頭發:“不用傷心,幹娘晚年很幸福,還收養了幾十個孤兒,經營了一家福利院,不是為了張家,而是單純的想要給可憐的孩子一個歸處。她是在睡夢中去世的,那些養子和養女,對她也非常孝順。”他自嘲地笑了笑,“反正比我們當年強,沒讓幹娘白發人送黑發人。”

張海琪瀟灑一生,就算知道我是誰,也不會矯情地要和我認個親,在她的記憶裏,早已經和我有過親密的關系。

“那族長呢?你們找到族長的時候,還記得自己是誰嗎?”我好奇地問。

“不記得了,他什麽都不記得,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,不過,到底是族長,他在百樂村變成了受人崇敬的飛坤巴魯,倒也沒被虐待。”張海俠道,見我不解,他說,“飛坤巴魯,你可以理解成超級英雄,族長剛接任起靈之位就被送進了青銅門,十年後出來忘記了一切,離開青銅門時,張家已經沒了,自然也無人接應,他神志不清,被一幫馬匪綁了,賣到了廣西,無意中幫百樂村的村民除掉了幾只粽子,就成了當地人的飛坤巴魯供著。”

“好可惜啊,沒有見到族長年輕時候的樣子。”我道。

“和他現在沒有差別,當然,性格肯定還是不同的。”張海俠回憶起過往,像是想起了好玩兒的事,“那年,我和海樓深入百樂村,被當成了入侵者,海樓跟族長打了一架,以為對方是當地的野人,還想把他收進張家,加入南部檔案館,結果兩個人衣服都撕爛了,露出了彼此的紋身,這才停手。”

張海俠一路上講述了很多後來發生的事,族長的記憶逐漸恢覆,三個人在廣西和雲南輾轉,也不知是不是受張家的氣數影響,有段時間,這兩個地方距離青銅門很近的寨子出現了門裏面的蟲子,一夜之間就滅了好幾個村,他們就在那裏,跟著張起靈除蟲。

後來戰爭全面爆發,他們也加入了抗日的隊伍,拿著我的末世生存指南,張海樓和張海俠像先知一樣,每回都能在敵人進攻前出奇制勝。

兩人最終被召入張啟山的麾下,成了他的參謀,他們在那裏,與黑瞎子和張日山變成戰友。

只是,張海樓和張海俠的屢戰屢勝,並沒有加快歷史的進程,抗戰一天沒有少,之後又經歷了大大小小的內鬥,好不容易等到中國解放,張啟山幫忙重建了南部檔案館,他們以為就可以躺平等著我出現,又從張海客那裏知道了汪家人的事。

張海客原本一直在各個地方建立張家的據點,以保存重振的勢力,原本進行得很順利,沒想到突然有一天,他辛苦建立的那些據點,突然一個一個的消失了。

他開始秘密調查,發現了汪家的存在,這一方勢力對張家相當熟悉,以及他們與張家幾乎完全一樣的發丘指,都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。盡管許多年之後,他才調查出汪家的來歷確實和張家有極深的淵源,但起初,他是不知道的。

這股勢力不知何時藏在幕後,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張家人徹底瓦解,當年讓張海琪中毒的神經氣體,就是汪家人的發明,他們知道莫雲高在尋找張家人,索性借他之手,看看毒素對張家人究竟能傷害到什麽程度。

一如莫雲高在馬六甲實驗瘟疫那樣。

我聽著他們後來的經歷,心情比故事還要跌宕起伏,猛地想起一個人:“那蛇祖呢,你們後來跟他見面了嗎?”想著這個少年,明明自己答應要來廣西找他,我又對一個“孩子”食言了一次。

“當然,廣西是他的地盤,幹娘的毒就是他幫忙制的藥。”張海俠道。

我嘆了一口氣:“你帶我來這裏,是想要我祭拜蛇祖的墓碑吧。”

張海俠道:“到了你就明白了。”

“你們去廣西見著蛇祖,他問我在哪兒,你們是怎麽告訴他的?”我道。

張海俠笑了一下:“待會兒你見著他,自己問吧。”

“我問誰?對著墓碑自言自語。”我突然反應過來,“等一下,你的意思是,蛇祖還活著?”

蛇祖還活著的消息,確實讓我感到非常震驚,在我印象裏,他跟張家唯一的聯系就是西王母,但他本人應該不至於擁有長生的體質,就算比普通人活得長久,也不至於200年後還在。

但張海俠就是不告訴我真相,說這就是驚喜,已經被我提前猜出來了,再細說下去,等會兒見到本人,就沒有意思了。

我拗不過,跟著車來到北海附近的工業園,這裏有一個面積很大的研究所,員工幾乎全是張家人。主要研發各種針對張家人的藥劑,和市面上的普通藥成分不一樣,比如我隨身帶著的麻藥和抗生素那些,都是由張氏研究所研發出來的東西。

這裏也做普通人的生意,畢竟要賺錢,靠著賺普通人的錢,給自家人制藥,無本萬利。

張海俠問我:“知道200年前,這裏是什麽地方嗎?”

我故意置氣:“你們把我送回來了,我都沒去過廣西,怎麽知道200年前的事。”

他捏我的臉:“怎麽還在氣。”張海俠就笑,“這地方曾是莫雲高的官邸。”

“真的?”我來了興致。

“嗯,他的官邸在解放後保留了下來,在與汪家抗衡的那些年,我們把一些秘密實驗都拿到這裏來做,久而久之,研究所的面積越擴越大,變成了今天這樣的規模。”張海俠說,“這件事,小蛇功不可沒,無論是在對付汪家上,還是制作藥劑,小蛇可謂大功臣。”

“所以張家就給了他長生不老的什麽東西嗎?”我不解。

“見了面,他會告訴你的。”張海俠又開始裝神秘。

研究所的所長居然是蛇祖,說實話,我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不識字,懂得很多野外求生知識,情竇初開的少年這些上面。

當所長這麽大的官,總覺得和那張稚嫩清冷的臉很不符合。

張海俠停了車,拿著出入門禁的專用卡帶我進了研究所,這地方很大,我們來的只是待客的區域,要想深入裏面,需要所長同意。

張海俠把我領進了一個沒人的辦公室,讓我稍等,他去叫人,沒一會兒,就聽到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在外面跟張海俠抱怨。

“我正忙呢,有什麽重要的事不能在電話裏說,非要把我叫出來。”

張海俠道:“你進去就知道了。”

那人還在埋怨,一踏進辦公室就見到已經站起來的我,他先是一楞,隨即整個人呆在原地。

他確實是蛇祖,但又不是我記憶中的少年,眼前的蛇祖並沒有那麽年輕,當然也不老,像40多歲的中年人,穿著實驗室的白大褂,臉上有了些許滄桑的印記,眉宇間的那股子實誠勁兒倒還保留著。

“阿樸。”我還沒有忘記蛇祖的名字,“你還記不記得我?”

我註意到蛇祖的眼眶沁出眼淚,張海俠把他往前推了推:“你們聊吧。”他朝我一笑,隨即關上了門。

蛇祖站在原地有些無措,我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,半響,他才反應過來:“你真是張啟玥麽?”

“我真是,這麽多年了,你認不出我的臉也是正常的,我的確是張啟玥。”我看著他,面容雖老,卻還是我熟悉的寡言與局促,“他們沒告訴你,我的身世嗎?”

“說,說過,我沒信。”蛇祖揪住白大褂的衣角,“想不到竟然是真的,早知道這樣,你小時候我就來探望了,我和你外婆很熟的。”

我全然沒有對待陌生長輩的感覺,反客為主地對他招了招手,蛇祖乖順地走過來,我們坐在長椅上,他從衣服裏拿出一張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痕:“啟玥,我其實,一直以為你已經死了。”

我看著他,身上卻找不到有蛇蠕動的痕跡:“抱歉,我當時,確實是想來廣西找你的。”

“怎麽能怪你,都是他們不好,硬把你送回家。”蛇祖頓了一下,“但現在確實比我們當年好,以前在寨子裏,很多人擦屁股都還在用樹葉呢。”他的臉突然漲紅了,大概是意識到這麽低俗的話題不適合在這時候談及。

我道:“阿樸……”

他打斷我:“我現在叫張小蛇,你像以前那樣叫我小蛇就好了,阿樸這個名字,我都有點不習慣了。”

“小蛇,你怎麽能活那麽久?”我問。

“這件事說來話長了,當年,張海樓他們到廣西夾我喇嘛,要我幫他們進入百樂村找族長,雖然我也是百樂村的,但不同的村寨之間無法互通。村子很大,沒有我這個向導,他們根本就到不了那麽裏面。後來,我幫著張家做了很多事,張海樓忽悠我,把我騙著入了張家。”

“你自己不想,他還能強迫你?”我道。

“他說,要想見到你,就必須活得夠久。”蛇祖稍作停頓,“後來,為了讓自己活得長些,便去守了兩回青銅門。”

他說得輕描淡寫,但只有守過的人知道,在那樣黑暗的世界,要用怎樣的毅力和心態,才能平安地熬過去:“你都一個人守嗎?”

蛇祖點頭:“不過,門後面有蛇,不會無聊。”

可他的面容卻沒有像張海俠那樣保持著20多歲的樣子,我有些奇怪。

他似乎看出我的疑惑,道:“後來我結婚了,就沒去守門,她不是張家人,不能帶著人家去受苦。”蛇祖摸了摸自己的臉,“但現在這樣,你能認出我,說明也不算很老對吧?”

“你結婚了?”我欣喜,說實話,我並不希望這個人像張海樓和張海俠那樣等我那麽久,“嫂子也在這裏工作嗎?”

蛇祖淡淡地笑了笑說:“她已經去世了。”

我楞住:“抱歉……”

“不用難過,她是壽終正寢,活了98歲呢,高壽了。”蛇祖從白大褂裏拿出手裏,翻出和老婆的結婚照給我看。

那是一個非常知性的女孩子,只看臉的話,像蛇祖的姐姐輩,那時的蛇祖還保持著20來歲的容貌,但真實年齡應該不止了,婚紗照非常小清新,說明至少兩人是在千禧年之後結的婚,2000年最流行這樣的風格。

蛇祖告訴我,他們是在一個考察的隊伍裏認識的,1988年,當時的蛇祖已經有了生物教授的頭銜,早已不是目不識丁的年輕人,他前往越南深山找蛇,隊伍裏,還沒有成為他妻子的女人,則是隨行的醫生。

那時的蛇祖已經快要80歲,各方面都與曾經的少數民族氣質不同了,兩人相識相愛結婚,妻子怕蛇,蛇祖便不把毒蛇帶在身邊了,直到妻子去世,蛇祖已經140多歲。

他如今兒孫滿堂,孩子們各自都有事業,蛇祖向來喜靜,一大家子人也就大年三十才聚一次。

當年張海樓告訴蛇祖,我回鄉了,蛇祖一直以為,是他們接受不了我死亡的事實,不願面對,所以不敢細問,怕戳到對方痛處,而那時的蛇祖認定我已經死了,也非常難過。張海樓說進了青銅門可以活得長久,就能見到我,蛇祖連猶豫都沒有便進去了。

那個時候,他甚至都沒搞懂青銅門到底是什麽東西,被關了10年出來時,整個人都不好了。

直到他擁有了自己的伴侶,才從對我的思念慢慢變成了遺憾,後來,蛇祖的妻子去世,他親歷失去愛人的心情,才鼓起勇氣問張海樓,我當年是怎麽死的,為什麽他們看上去好像一點兒都不難過,不會是被他們殺的吧。

蛇祖的無端猜測把張海樓氣得要命,這才告訴了他有關我的來歷,蛇祖自然不信,卻也不再計較了。

直到今天見到我,他才明白,原來他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。

其實蛇祖已經忘了我的樣子,可當他再次見到我時,16歲那年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,200多歲的老人,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少年懵懂的時候。

“小玥。”蛇祖看著我說,眼裏再次含起淚水,“真高興,又見到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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